文：吕梁志愿者2011暑期兴县支教老师：朱宁

    直到今天把照片寄出去的那一刹那，我才感觉到我的支教生活才完全翻了过去了，可是当一切都已成为昨天，那一页页却又似乎历历在目。

    今天去给孩子们洗照片，答应他们会给他们寄照片的，我会做到的。短短的十来天内，大概照了一千多张照片，每一次定格都会有他自己的意义。翻照片时，就像剥洋葱，总会有让自己流泪的那一片。

    8月5日应该是我的山西支教生活的结点。

    7月19号晚上的火车，最终晚点半个小时。

    当我踏上火车的时刻，突然意识到原来此时距离我做出支教的决定，不过短短的四天时间。后来跟别人谈起的时候，我都觉得不可思议。爸爸说我是热血青年，也许吧。

    到达山西吕梁，似乎一切都很顺利。原本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过各种最坏打算，可是到了信义镇小学之后，却发现根本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的贫困，因为我们不用睡课桌，我们不用被蚊虫叮咬，我们也不用为缺少生源而发愁。在信义，甚至都不用我们自己做饭，好吧，这哪里是来支教的呢？我很庆幸，我不是被分到信义镇，只是在这里短暂的落脚。两天之后，兴县志愿者到齐，一同出发。卢显燃，马盛龙，方玲君，当然还有我。

    卢显燃，北京。中国农大大二升大三，应该是工商管理专业吧；马盛龙，山东。湖南工程学院大三升大四，表演专业（模特）。方玲君，浙江。三十多岁，具体不详，嘿嘿，她从未给我们详细提及。我们亲切称之为方姐，浙大毕业中文系肄业。

    很值得说道的是，我们三个男的竟然全是足球迷。自打第一眼看到卢显燃同学的第一面，就感觉他应该是跟足球有关的，因为他强壮的身体和更甚于我的小腿肌肉。后来知道原来当年在足坛也是叱咤风云的。更令我惊奇的是方姐，在工作以后还有这么一个热心肠来帮助别人，让我情何以堪，虽然我现在来了，我真不敢保证等我三十岁以后还会有这样的热情。

    初到交楼申，感慨万分的是那里的天气，中午虽然艳阳高照，但是没有一点闷热的气氛，明媚的阳光，湛蓝的天空，偶尔飘来的白云遮住太阳，让我特别珍惜那分分钟的凉阴。早晚温差大，造就了一个没有蚊子的世界，对我来说，只是没有蚊子，已经比家里好多了。不过苍蝇倒是有很多，不过他们也只是在白天活动猖獗，晚上一般都歇息了。在信义的时候，中午一般是睡不着的，除非用枕巾蒙上头，不然，苍蝇就从鼻孔直接进去了，当然，交楼申人少，干净点，好多了。

    按照预想，是应该有个给我们专门做饭的人的，可是到了以后却被那根本无心留我们的校长告知都已经回家了，给你们提供一些东西，做饭自己解决吧，好在我们带了小马，他善此技。不过，我不大喜欢炒菜放油太多，后来一段时间，我接管了做饭等事宜，好在做的还能吃，也都解决完了。记得第一次蒸馒头，都不会发面，那就试试死面馒头吧。面活好后，马盛龙同学揉成的馒头放在蒸锅里却根本无法站立起来，我凭借着以前看过的和面法，重新揉了一遍，这才有点馒头的样子了，然而四十分钟后，发现我们的馒头全部变成了棕黄色的砖头，他们都不愿吃，只有我，强弩着，吃了两个砖头，饱了。他们一个劲的劝我不要喝水，小心死面膨胀撑坏了肚子，好吧，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，我什么事也没有。除了我自己吃的两个砖头，剩下的他们一个也没有动，后来全给了一个我们给他起名为小黑的狗了，就在第二天早上，一口气喂了它四个，后来的几天都不见它了，我们开玩笑的说，别是吃完馒头去小溪边喝了点水，然后起反应，肚子胀炸了吧。令我们欣慰的是，那天去小溪洗澡，又看见它在苞米地里溜达，这才放下心来。蒸大米饭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，没有专业的电饭煲，蒸大米只能是用最土最土的方法，一开始我只是认为，把米淘好直接放在篦子上，下面添上水就可以蒸熟了，可是，出来的却是一锅咬不动的米粒，给妈妈打电话，才知道先得用开水煮一下，然后捞出来蒸。好吧，我知道了。第二次蒸米饭，我已经可以骄傲的说，特别好吃。

    开学之前要招生，我们一直在踅摸着，是不是能招够五十个人，等到宣传通知贴出去和大喇叭的广播后，一个个络绎不绝的来到，直到打印的报名表已然不够用了，无奈的是，校长提供给我们的打印纸是那么的有限，说是没有纸了，可是后来帮他们打印招生简章的时候，他们又变魔术似地拿出一整摞新的打印纸，想说点什么，可是没说出来，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吧。

    一切都按照信义的时间表来办，不过在这里，我们不用每天都跑操，因为这里，除了我们四个就剩一个看门的大爷，他不管我们，也管不住我们，我们在这里就是这里的校长，就是这里的皇帝。我们说今天上什么课，就上什么课，不过一天的五节课，语数外必不可少，我教数学。还有一节是活动课，我们会什么就教什么，对于我们足球迷来说，体育课一般就是足球课。说实话以前真羡慕上体育课的老师，每天没事陪着学生们踢球或是打篮球，可是当了老师就会发现，孩子们是那么容易受伤，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场地上。好在我们带了足够的药品，上一次体育课，就得给孩子们擦洗好几次伤口。不过，农村孩子就是比城里孩子皮实得多，磕那么大一片竟然拍拍土继续战斗，好吧，勇敢的孩子们。

    正式上课后，发现数学对于不同年级分在一起的一个班教起来简直就是噩梦，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。好在记住了小学老师教过的好多题，目前看来对于三四五六年级都很适用，效果也不错，后来，又教给了他们演算法，这样感谢我的小学数学老师——范夕贵先生。因为这些东西让学生们看起来是那么容易接受，而且那么那么神奇，更是那么那么有趣。

    刚来的两天里，我们经常为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而发愁，自从开学后，才发现孩子们是那么的懂事，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老师们已经没有菜了，纷纷从自己家给我们提来了各种菜，说实话，第一次让我们感动了。于是我写了一篇日志，名字就叫“被感动的日子”。其实这些天里，不光是我们被感动，孩子们也被感动了，被我们。

    来的时候听说这里经常停电，还好了。我们在那里十五天时间，共停电三次。一次一天多，一次三个小时，一次就是离开之前的一个小时。我们在这里做饭全靠电锅，没有了电，我们就断了粮。根本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过来的，中午实在撑不下去就去了饭店吃了一段，吃完之后骂了一句：“真TMD贵。”三个俗菜五份面，70多块现大洋。坑爹呢是吧？好吧，我们认了。姑且就认为你们需要救济吧。

    停电的晚上，我们坐在厨房，点上两根蜡烛，秉烛夜谈，什么都讲。好吧，讲什么故事就略了吧，这都是他们感情的秘密，我知道就好了，就不广而告之了。当然我也讲了，讲什么我大概也忘记了，总的来说，我是聆听的时刻多一点，然后就是张着嘴哈哈大笑中。其实，不停电的晚上，我们也会谈论那些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些神奇的故事，一遍又一遍的谈论，还有洗碗刷锅的间歇。程序都一样：一个人洗第一遍碗，另一个人洗第二遍，剩下一个人擦桌子扫地。这些活小马同学是不干的，因为他负责做饭。卢显燃同学和方姐似乎很精通星座一说，好吧，我给他们承认那时为止我只知道自己属蛇，至于自己什么星座，不知道，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星座。他们郑重其事的告诉我：水瓶座。好吧，我是水瓶做的。不对，我是皮包骨头肉做成的。嘿嘿，玩笑而已。

    信义镇还是能洗澡的，虽然条件很差，也很贵，但是毕竟洗澡也有个去处。在兴县交楼申，他们明确指出：没有洗澡的条件，如果真想洗，就自己温点水，擦擦吧，再不行就去门前的小溪洗。我们男的自然无所谓，第三天，我终于自己去了，因为他们都觉得太累了，懒得去洗了。好吧，我一个人，穿越了苞米地，来到小溪旁。中午的溪水超清澈，而且水温正合适，不过，闻起来有一丁点的马粪味。空旷的田野，叮咚的溪水，一人高的玉米杆，成就了一个天然的浴池。享受的同时，我也没忘记给别人打个电话炫耀一番，哈哈，有点得意忘形了。

    交楼申的夜晚很宁静，没有乌云的天空繁星点点，密密麻麻的布满我们所能企及的巴掌大的天空。那天去学生家家访，刚出家门，抬头就看见了我从未见过的北斗七星。从此，每天看一遍北斗七星成了我们必须的程序。我们也曾试图去寻找勺子所对的北极星，可是更亮的星星有好多好多，实在难以分辨。那天大概十一点左右，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，边打电话的同时望着天空的繁星，突然一道亮光划过夜空，我知道那时流星，电话的那头告诉我快许愿，但流星已逝。

    还没到一半的时候，卢显燃同学就已经在愁了，他说他特别不愿看到离别的场景，我说，时间还早，你发愁什么？对啊，他也知道时间还早，可是还是纠结于若干天后的离别。卢显燃同学对孩子们在我看来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一种好，至少在耐心上比我强得多，他可以在任何时候跟孩子们玩在一起，乐在一起，即使自己很累很累，我就不行，如果我累了，我就一句话也不愿说，更不愿意跟她们出来一起玩耍。后来，我一直对卢显燃同学说：“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。”的确的，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这么善良，就现实生活中的我认识的人们来说。我也常给他说：如果中国的球员素质都像你这么高，中国足球也有救了。小马同学就没有那么耐心了，经常我在大班的课上听到他对着小班的学生狂吼着，耐心点小马，呵呵。我属于黑脸型的，作为大班的班主任，我经常面对学生都是面无表情的，这属于一种管理策略，越是没有表情，越是让学生看不透你，他就越不敢在你的课堂上放肆，所以说在我看来，我的课堂上纪律是最好的，上课的效果也是最好的，但是学生跟我的亲近程度也是比较一般的，这从最后学生给老师的信上得到的结论，在他们眼里，朱老师很少有笑容。我在这方面成功了，但在那一方面却损失了一些。好吧，有得必有失。

   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，说起来时那么的伤感。忘不了那天清晨的瓢泼大雨，忘不了那一声响彻天空的霹雳，忘不了之后的电脑戛然停止工作。那时，我发了一条状态：交楼申的清晨在哭泣。也许是对我们的不舍，也许是我们对他的抛弃，但这根本算不上抛弃吧，我答应孩子们，如果明年有机会，老师还会再来。临走的时候，冒雨来了好多的学生，卢老师变得絮叨了很多，嘱咐王转有时间去大城市看看病，叮咛小豆多吃点，不然长不胖，还有那谁留在这里的足球一定要大家一起玩，不能独吞了……我都不得不提醒他说的有点多了。当车子驶出校园，看着孩子们渐渐模糊的身影，有点感伤了。再看看卢老师，已成泪人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什么也没说。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，因为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。我们又回到了信义镇，还是一起出发的地方。又经历了一场令人震撼的离别场面，二十多个人抱成一团，泣不成声。我承认，我只是在车子驶离交楼申的一霎那眼眶有些湿润而已，其他的都只是震撼。田大哥，闫大哥他们说的对，以后还会有很多比这样的场面还要感动，我们能每次都像这么痛苦的轮回吗？对啊，不能这样。晚上，一群人在Ktv中肩搭肩的抱成一团，拿着酒瓶子，高唱着：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，和亲爱的朋友热情相拥，让真心的话，和开心的泪，在你我的心里流动……这是我们那天汇演上出的节目，在KTV中又重新来了一遍，这次是和着眼泪。

    晚上一点多，卢显燃和方姐北上的火车，我和小马把他们送到火车站，临走时，我不断叮嘱显燃：要向我学习，学的没心没肺一点。我们要回去了，他又送我们到门口，我回头高声喊到：要没心没肺！他挥挥手。当我走远了，下台阶的时候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，他已经摊坐到了候车室的门口，双手捂着脸。我知道，他又止不住了。于是，我赶快下了台阶。

    第二天下午，我坐在车上玩手机，此时也只是走到了山西与河南的交界处，收到QQ消息，来自赵超，小班的二年级学生，外号小超人。我问他：“怎么了，小超人？”很久，有了回复“朱老师，我想你了。”瞬间，我的鼻子一酸，然后合上手机。过了一会儿，才回了几个字：“老师也想你们……”

    你们或者接着酒劲或者直接就表达了你们的谢意，我却很难将感谢说出口，就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去吧。感谢和我一起奋斗过的方姐，卢显燃，马盛龙。感谢交楼申小学的孩子们。感谢拓梦者支教团队，感谢王林，王玉琳。感谢吕梁志愿者田大哥，闫大哥，赵老师，还有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或者无缘相见的朋友们。

    写了这么多，我还想说，永远不要说这是多么高尚的事，因为我当初来的时候却不是出于这么一个高尚的目的来到，也许经历了这个过程，才会发觉自己的事做得对了，却绝不是高尚。